杭州富义仓:市声隐隐听变迁 从物质粮仓到精神粮仓
运河向南,过卖鱼桥,不多时,东分一脉往胜利河,河边有埠,临埠推门,便是粉墙黛瓦的富义仓。
“秋天是江南最好的季节,在这棵树下面放一条石案,几个朋友喝喝茶,一喝一下午,那才叫生活,灵感也会更多。可惜,杭州的秋天太短。”秋水沉静,桂香正浓。方春龙在院子里张罗着。自从把公司搬到了富义仓,他就爱上了这里,因为“难得的闹中取静”。
正如他所说,富义仓是“藏”在杭州城里的——这一带如今已成繁华城区,身旁高楼林立,对面湖墅路上车水马龙,不远处胜利河美食街人头攒动,香积寺香烟缭绕……但当跨入大运河与支流胜利河交汇处的这个小院,市声渐远,喧嚣顿散,风貌依稀的院落、古色古香的梁柱,一下子把目光和记忆“吸”回到百年之前,富义仓初建成的时节。
不同的是,那时,这里可能是杭州城北最热闹的地方。
富义仓始建于清光绪六年(1880年),浙江巡抚谭钟麟因当时杭州粮食告急,遂令杭城士绅购粮十万石分别储存于原有的两个粮仓。因原仓库不敷存储,购买霞湾民地十亩,再建仓廒。
清光绪十年(1884年)七月,历时四年粮仓建成,共耗白银一万一千两,仓房共四排,可储存谷物四五万石。同年冬天,谭钟麟调任陕甘,临行前将仓库命名为富义仓,命名取“以仁致富,和则义达”之意。
“当时富义仓是整个杭州的粮储中心,也是大运河沿线最大的粮仓之一,江南谷米的集散地。” 如今的富义仓文创园区负责人高永春说,“它与北京的南新仓并称为‘天下粮仓’,有‘北有南新仓,南有富义仓’之说。”
当发动机的轰鸣声代替了船工的哨子,富义仓作为一个粮仓,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民国时期,富义仓被改为浙江省第三积谷仓,解放后,又由杭州市粮食公司接管,一开始作为仓库,之后又部分改为杭州造船厂职工宿舍。
老杭州人潘俊鹰的童年,就是在富义仓度过的。在他的回忆中,上世纪70年代,富义仓一带属于杭州的郊区,霞湾巷还是一条只能骑自行车的小路,街坊邻居的孩子都玩在一起,墙上满是他们的涂鸦。
宽大的院内,如棋子般散落的圆柱石,房门口架设的短木梯,不时显露粮仓往事。在潘俊鹰的印象里,富义仓的房屋独特非凡:“房子很高,人字形的屋顶陡峭,两边开着梯形的窗子,通风非常好。旁边还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听老人说,以前那是沙子铺起来的晒谷场。”
御码头的石栏微凉,阳光下的河湾泛着金光,从这些记忆的碎片中,我们依稀可以窥见富义仓当时的盛景——库房前的泊船点人声鼎沸,一袋袋的米粮从仓库里搬出,满载的船只划开河面向北行去,旌旗迎风飘扬,去往千里之外的什刹海,一路上,舳舻蔽水。
“其实富义仓也好,运河也罢,曾经都烟火气十足,和大家生活很近。船只从运河运来了粮食和其他物品,两边的人家依河开店靠河生活,运河流淌在很多人的日子里。”潘俊鹰的感慨,道出了运河沿岸居民与这条大河的浓情。
岁月变迁,富义仓成了杭州现存唯一的古粮仓。2006年,富义仓被批准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0年,浙江文创集团成立了杭州富义仓文化创意有限公司,经营、管理富义仓。
文物的保护和园区的经营如何两全其美,让老建筑不失本味又能焕发生机,是摆在运营者面前的一大难题。“首要原则是以保护为主、经营为辅,不能什么项目都进。”高永春说,“最终我们敲定,这里作为一个文化创意产业园区,只接受文创企业入驻。为保护古建筑,店里禁明火,不能接管道,这些都是‘红线’。”
经过修缮和复原,今天的富义仓已焕然一新。在大家“富起来”向“强起来”进发时,它也在精神粮仓的路上走得精彩:越剧演员赵志刚的工作室在这里,致力传播国学的韵和书院在这里,云深古树茶做普洱茶,戏蜂子做戏曲动画,南书房收藏古董,龢盒首饰设计玉器……二十多家文创机构入驻。他们选富义仓的原因可能和加拿大回来的中式服装创业者汤俊一样:别的创业园太年轻,街上太闹,这里刚刚好。
“以前的富义仓有烟火气,现在的富义仓更富人文气。”潘俊鹰说,周边居民很钟爱富义仓。有的人早上散步,要来富义仓里逛一圈。有的人接孩子放学,一定要从富义仓穿过。一年一度的大运河·湖墅婚典,富义仓是重要一站;街道的“戏曲进社区”,也放在这里;至于油纸伞、算盘、杆秤、造纸等儿童非遗体验活动,那更是富义仓的特色。临出门时经过入驻8年的韵和书院,当班的淳安姑娘小叶说,又有一帮孩子订了周末的活字印刷体验课。
中午的院子很安静,屋顶上工人继续架梯翻瓦,绿植间偶有懒猫游荡,时光悠长几近凝固,脚步也慢了下来。从曾经的物质粮仓,到现代人的精神粮仓,富义仓已华丽转身。
而运河,这条连接南北历经兴衰的漕运通道,如今正用另一种方式滋润着杭州人的生活。人与河,始终血脉相连。(记者 许春初 董小易 纪驭亚 霍翟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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