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屋脊”决战贫困(2)
这一天,他和潘湘衡、许元璋、刘德兵聚在了一起。当年的“懒汉”踌躇许久,端起茶杯开了口:“潘主任、许主任、书记,以前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是真扶贫,对你们态度不好。谢谢你们。”茶杯相碰,是心结打开的声音。
如今,颜钦荣成了村里最积极的“编外”村干部,大小事都热心帮忙。“我们老百姓不太会说话,但眼睛是雪亮的。政府帮了我们,我们也要帮政府。”
扶贫先扶志。记者走访中,多位扶贫干部说,追穷首先是为了扶志,而它不仅包括给贫困户鼓劲,还包括“千里劝学”——乡干部廖波,曾追了1200公里,到广东潮州劝一个辍学打工的孩子回乡读书。他说“教育是家庭的希望,是斩断穷根最有力的武器”。2017年,全县排查出疑似辍学学生17名,经过干部教师的工作,全部返校就读。
武陵山片区的这个穷县,适龄儿童入学率、小学六年巩固率皆达100%。在2018年高考中,石门一中1370人参考,1258人考取二本及以上。全县一本率超出湖南省平均水平约28个百分点。
于脱贫攻坚战而言,扶志是吹响了冲锋号。
如今,颜钦荣所在的永兴桥村,建档立卡贫困户从38户123人减至3户5人,预计年内全部脱贫。这样的变化,也在120余个贫困村同步发生。
造血记:创业押上房产证
辞掉80万元年薪回乡创业的蔡云成,满心想扶贫致富,却遭了老乡们“冷遇”。
蔡云成是石门人,先后赴广西、广东、上海等地打拼,2016年返乡前,他已是上海一家世界500强企业的职业经理人。
“每次过年回家,心里真不是滋味,一直想回来做点事。”2016年,蔡云成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回乡成立蛋鸡养殖合作社,因为这个产业市场需求大,回报周期短,“马上就能见效”。
他向县里说起自己的想法,得到热烈的回应与支持,选址、建厂房很快完成。
2016年10月3日,回乡探亲的蔡云成见到了县长郭碧勋。郭碧勋问他:“回乡办养鸡场还有什么困难吗?”
“主要是门前路不好,进出运货不方便。”蔡云成实话实说。
当年10月8日,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为了解决“路不好”的问题,县里的干部就上门现场办公,没过多久,路就平整了。
与县里的热情截然相反,老百姓的态度却有点微妙。
蔡云成和县里商量,除了提供就业岗位,还以合作社作为担保,邀请乡里的贫困户,从金融扶贫项目中贷款5万元入股,每年固定分红。
“我想着,很多贫困户都不具备独立创业的能力,不如入股合作社。我以为会有很多人响应,但大家都不出声”,蔡云成困惑了。
石门是湖南有名的柑橘之乡。10月,记者赴此蹲点,刚进入石门境内,只见漫山遍野的橘子树已经挂果,金灿灿的橘子在阳光下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橘香。
在一个老百姓习惯了种橘为生的地方,提出养鸡,就算蔡云成有资本、有经验、有规划,却没人响应。
“养鸡场会不会气味很大?”“从没养过,能赚到钱吗?”“以我的名义贷款,万一亏了,信用社会不会找我麻烦?”……
36岁的贫困户蒋国民,和其他人一样,看着这个从大城市回来的“城里人”,脑子里冒出一堆怀疑。
于是,蔡云成和乡干部一起,带上30多个村民、村干部,去了邻县的规模化养殖场观摩。
当干净整洁的厂房映入眼帘,工人们“现身说法”,蒋国民的顾虑动摇了。
回到乡里,17个村的村支书开了个会,去邻县参观的村干部讲了见闻感受,发起动员。
真正让大家打消顾虑的,是蔡云成的“最后一击”——他掏出了自家房产证,押在了乡政府。“我把我的房子押在这儿,就算赚不到钱,我也不会让大家亏!”
就这样,56个贫困户贷出的280万元,入股到了合作社。办好手续的当天,合作社现场提前返了1500元红利,拿到这笔钱的蒋国民“心放下了一半儿”。
2017年7月,第一批鸡苗进笼,9月底就开始产蛋,到了10月底,合作社开始盈利了。年底,蒋国民领到了4000块分红,今年7月,又领了2000块。对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只有一个劳动力的他而言,这极大地改善了家庭状况。
分管农业的副县长谭本军说:“发展产业,是脱贫攻坚战必须攻下的关口。”
扶贫不扶懒,帮穷更帮勤。为了让非贫困户们也享受到产业发展的红利,石门县在除城市社区之外的每一个村,都建立了20万元的产业发展扶持奖励基金,非贫困户只要自力更生发展产业、实现增收,同样有奖励。
如今,地形地貌复杂的石门因地制宜,以柑橘、茶叶、养殖等为主的十大扶贫产业欣欣向荣,贫困村产业覆盖率达100%,带动60531名贫困人口脱贫,人均增收3200元以上。
于脱贫攻坚战而言,产业是造血助力的必由之路。
2018年8月3日,湖南省人民政府正式发文批复,石门县脱贫摘帽。
量山记:一米米丈量山路
所街乡位于石门县西北部偏远山区,这里有个少数民族贫困村,地处深山,交通不便,老百姓长年“与世隔绝”。脱贫攻坚战打响后,一条路从山脚一直盘旋修到山顶,解决了村民们的出行难。
这条山路哪一段陡峭、哪一段狭窄,纪检干部林忠喜都了如指掌——他曾和同事一起头顶烈日,拿着滚轮尺,一米米量过。
当地有村民向石门县纪委反映,村里用扶贫资金修路时,疑似虚报了工程量。石门县纪委、审计局、所街乡政府等立即派出干部组成工作组,林忠喜就是其中一员。
工作组约来施工方的代表,也请来做见证的村民,拿着滚轮尺,扛起锄头、带上记录本,跋涉在山路上,一米米丈量记录里程数。
山路狭窄,在垒了路基扩宽路面的区段,村民一锄头挖下去,直到挖到基脚,林忠喜再把卷尺放下去,测量垒砌有多深,请审计局的工作人员拍照记录。
“大概7.5公里的山路,我们量了整整两天。”林忠喜清楚地记得,七八个人从山下走到山顶,出发时天还没亮,结束时已经天黑,汗流浃背,只为了量出工程里是否存在“水分”。这本沉甸甸的记录,为纪检部门彻查这起群众举报的扶贫腐败案件,提供了依据。
这样的故事并非个例。石门县纪委统计数据显示,仅是为了工程量相关问题,近几年纪委、审计等部门组成的复核组,丈量了10公里山路,6公里路基和30公里的安饮工程水管。
“老百姓反映的问题真实不真实?严重不严重?我们要一步步走出来,一米米量出来。”一位参与丈量的干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