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的做法有助于扩大容错空间

　　张家界市永定区一小区管理不善，小区业主在网上讨论如何重新选出业主委员会成员时，一名叫女子发话，“刚才‘汉奸’带队，让她签名已被拒绝”。因为这一句“汉奸”，她被当地警方传唤并宣布拘留五日。当她从拘留所出来时，小区数十人早早来到拘留所门前等候，其他业主认为她是小区的“英雄”。这一新闻报道以来，在网上引发广泛讨论。

　　目前，当地已成立由法制、纪委监察、警务督察等部门参加的联合调查组对该案开展核查，核查情况将及时向社会公布。可以说，知错能改，将有助于扩大社会容错空间。

　　其实这一问题并不复杂，起因不过是小区业主之间的纠纷。警方拘人所依据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第二项之规定，“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但是，同时该法第十九条也规定“情节特别轻微的”，“主动消除或者减轻违法后果，并取得被侵害人谅解的”，“减轻处罚或者不予处罚”。显然，被拘女业主的行为有着相当大的裁量空间。在群里骂一句“汉奸”，究竟有多严重？在处理该行为时，是否有其他的解决方案？

　　就这一案件来说，其实执法机关完全可以进行调解，让双方达致合意，既解决纠纷，又不必动辄花费行拘的司法资源。而当地选择的解决办法，非但没有解决问题，还树立了“英雄”，加剧了群体对立。公权力的运行伦理不当是会加剧矛盾的，如此处理，有草率之嫌。

　　这件事的影响，也远远超出了事发小区。不妨看看这件事在网络上传播之后网民的反应，“紧张”“可怕”“恐怖”，都是这则新闻的留言高频词汇。在生活中，情急之下、愤激之时的口不择言，可谓所在多有，倘若这被引以为示范，是否都会遭遇同样待遇？

　　鲁迅曾在《论“他妈的！”》说道：“在无论是谁，只要在中国生活，便总得常听到‘他妈的’或其相类的口头禅。我想：这话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遍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少。”不容否认的现状是，骂人这种行为固然不对，但它已经深度嵌入到社会生活中，成了一种常见的生活样态，甚至绵延数千载。《诗经》中尚有“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这样骂人的话。从现代文明的角度看，除非是极为严重的行为，否则根治骂人更妥当的方式是文明涵养的逐渐抬升，而非动辄祭出公权力的霹雳手腕。行拘之后，该女子反被其他业主视作“英雄”，也可见这一执法方式的效果如何。

　　这样的事件并非孤例，前段时间尚有河北涉县一男子发帖称医院食堂价高难吃，后被处以行政拘留处罚。该事引发广泛关注后，当地公安局撤销对当事人张某某做出的处罚决定，对派出所所长停止执行职务，对办案民警调离执法岗位，责令派出所向当事人赔礼道歉。亡羊补牢，总归是补救。然而当这样的案件逐渐增多，累积起来的放大效应则不容忽视。这样的执法方式，人为制造了日渐紧张的社会氛围，日渐压抑的情绪表达，导致社会中的个体有手足无措、战战兢兢之感。公权力的强制性直接贯通到个体的私人生活，直至规训言语表达、情感状态，这无异于将一个个鲜活的个人进行格式化，将所有人纳入极其严苛的规范，强力剜除所有溢出常轨之举，哪怕并非严重的行为。这样一来，看似“文明”了，实则导致了社会没有一丝一毫的容错空间，动辄触法，社会将向何种方向演进，不想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