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大学李双元：关于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的几点思考

　　青海省委十三届三次全会提出启动实施集体经济“破零”工程，力争到2020年基本消除集体经济“零收入”村。5月15日，省委常委会审议通过了《关于实施全省村集体经济“破零”工程的指导意见》《青海省村集体经济发展基金设立方案》，为发展壮大村集体经济指明了方向。

　　一、为什么要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

　　1978年年底,安徽省凤阳县梨园公社小岗队18位农户创造的“大包干”拉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农村经济改革从此走向市场化之路。1982年《宪法》第八条规定“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实行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1983年中央1号文件规定“联产承包制采取了统一经营与分散经营相结合的原则，使集体优越性和个人积极性同时得到发挥。这一制度的进一步完善和发展，必将使农业社会主义合作化的具体道路更加符合我国的实际。这是在党的领导下我国农民的伟大创造，是马克思主义农业合作化理论在我国实践中的新发展”。可以说，以土地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的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是农村集体经济的主要实现形式，对于促进农业增效、农民增收、优化农村资源配置，提升农业综合生产能力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作为我国农村基本经营制度应长期坚持并不断完善。但是，在统分结合上，现实的结果是只“分”不“统”，或者“分”有余而“统”不足，造成了农户经济发展与集体经济发展不协调，集体经济发展逐渐边缘化，以至于出现了部分村集体经济微量收入或零收入。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农村发展不平衡、农业农民发展不充分是当前最大的不平衡和不充分，十九大首次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是解决农村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行动指南。但是，在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严重滞后的约束条件下，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能力与农村现实发展的要求不匹配，故乡村振兴战略实施面临诸多困难。比如：产业发展、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目标实现中农村集体经济组织能否发挥预期作用，如果不能发挥作用，仅靠农民单干能行吗？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发展能力有限，农民凝聚力不强，村党支部能发挥战斗堡垒作用吗？农民拥有承包地，既不缴皇粮国税、又获得各种农业补贴，但是一部分农民生活依然困难，这到底为什么？村集体经济组织能帮助贫困人口实现脱贫致富吗？这些问题怎么解决，只有发展壮大集体经济。

　　二、发展壮大村集体经济的主流实现形式是什么？

　　青海省委第十三届四次全会作出了“一优两高”战略部署。青海最大的价值在生态，坚持生态保护优先是贯穿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基本遵循。青海最厚的底蕴是资源，资源决定产业，独具特色的耕地资源和草地资源能不能得到科学、充分、更好的合理开发和利用，进而形成农牧业内部各个部门的协调发展，是青海发展现代农业产业、形成合理的产业结构最为关键的基础要素。为了实现生态、生产、生活的良性循环，取得生态保护、经济发展、民生改善的协调统一，青海广大农牧区进行了富有成效的探索，取得的经验弥足珍贵，需要认真总结。在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有效形式探索中，黄南藏族自治州泽库县宁秀乡拉格日村的做法代表了集体经济未来发展的主要方向之一，这种模式是有效利用农业资源进而形成合理产业的典型代表，可能是具有高原特色、青海特点的集体经济发展壮大的有效之路。

　　拉格日村隶属于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泽库县宁秀乡，地势平坦宽阔，平均海拔3500米，气候属典型的高原大陆性气候，雨热同季，干旱少雨，光照充足，日射强烈，无霜期短，昼夜温差大。该村是一个比较典型的纯牧业贫困村，畜牧业是牧民群众收入的主要来源。由于人均可利用草地资源极其有限，畜牧业发展相对滞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缓慢。为了破解资源环境约束与提升牧民生活水平的困境，村级能人俄多带领36户牧民于2011年组建了草地生态畜牧业股份合作社，合作社通过牧民拥有的草场承包经营权和牲畜折价入股整合生产资源，坚持“以草定畜”入股原则，从源头上实现了草畜平衡，有效实现了牧民增收。

　　梳理拉格日村的做法，主要是“以草地和牲畜入股、集体统一经营、用工按劳取酬、收益按股分配”为主要内容的股份合作制经营模式。值得关注的是，这种模式关键是把草场使用权（草地放牧权）从牧民向集体流转发挥集体统一经营功能的一次重大实践，是农村基本经营制度的继承和发展，是农村土地“三权分置”制度的具体体现，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牧民放牧权统一流转到集体统一经营，就实现了从家庭分散经营向统分结合经营的“惊险一跳”，这既是历史的必然，也是过分强调分散经营导致发展不可持续的现实抉择。因此，鼓励农牧民将土地（草地）以入股方式流转到村集体，由村集体以土地（草地）股份合作社的方式统一经营可以将以土地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的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的功能充分发挥出来。具体表现在：不改变家庭承包权，承包权还是属于农户，流转的是土地（草地）的使用权（放牧权）；村集体统一经营土地（草地），能够控制土地（草地）利用强度，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走农牧业适度规模经营，提高农牧业综合生产能力，实现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双赢；以合作社为载体，能够有效采纳现代农牧业科学技术成果，促进科技创新，提高农牧业科技进步贡献率；以合作社为载体，加快制度创新步伐，实现农牧业持续发展与精准脱贫的有效衔接，实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和地尽其力”，大大提高资源配置效率；集体经济的发展能够进一步调动广大农牧民参与集体经济发展的积极性，进一步凝聚人心，夯实基层组织发展的基础。

　　三、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需要关注的几个问题

　　事实上，党中央历来重视发展集体经济，只不过在特定的约束条件下重“分”轻“统”，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相对滞后。1990年3月3日，邓小平第一次明确指出：“中国社会主义农业的改革和发展，从长远的观点看，要有两个飞跃。第一个飞跃，是废除人民公社，实行家庭联产承包为主的责任制。这是一个很大的前进，要长期坚持不变。第二个飞跃，是适应科学种田和生产社会化的需要，发展适度规模经营，发展集体经济。这是又一个很大的前进，当然这是很长的过程”。因此，农村发展单靠农民单打独斗是没有出路的，只有坚持农村基本经营制度，把农民组织起来发展集体经济，才能实现“农村美、农业强、农民富”的发展愿景。

　　（一）各级党委要高度重视农村集体经济发展

　　“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各级党委要大胆解放思想，要深刻认识到发展村集体经济对巩固和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的重大意义，对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目标的重大意义。如果思想认识不到位，观念转变不到位，发展壮大集体经济就是一句空话，就会流于形式；要把发展壮大集体经济作为市（州）、区（县）、乡（镇）三级党委履职尽责的重要考核指标，鼓励地方党委依托资源禀赋，积极探索发展壮大村集体经济的有效形式，切实把发展村集体经济的责任扛起来并落到实处；要建立村集体经济发展的定期交叉督查制度，从制度上防止发展集体经济中的“忽冷忽热”现象、表面应付现象。

　　（二）要始终坚持和完善农村基本经营制度不动摇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青海农村牧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关键一条就是坚持和发展了农村基本经营制度，这是发展农村的底色。因此，在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中必须坚持农村基本经营制度不动摇，切实处理好农牧民与土地的关系。在坚持“三权分置”的基础上，结合地方实际，积极探索农地（草地）经营权的有效实现形式，确保土地（草地）公有制性质不改变、土地用途不变、农牧民利益不受损。在坚持家庭承包经营的基础上，如何实现农地资源的最优化配置，提升农牧业综合生产能力，促进农牧业发展、农民增收和生态保护的协调统一，是目前发展村集体经济必须破解的重大问题。拉格日把牧民组织起来，发展草地股份合作，壮大村集体经济的经验值得借鉴。

　　（三）要处理好集体经济发展与农牧民就业的关系

　　在探索集体经济发展壮大有效途径的过程中，必须处理好农牧民就业问题。如果农牧民就业问题处理不好，就可能出现农牧民劳动力资源利用不充分而导致发展集体经济的后劲不足的问题。但是，农牧民的就业问题的解决仅靠农村内部是解决不了的，需要统筹城乡。在村级层面，发展集体经济时，需要考虑村劳动力资源的合理配置问题，哪些人留在集体经济内部从事一二三产业，哪些人进行进城务工？在政府层面需要考虑农民工，特别是新生代农民工的基本公共服务需求满足上？如果进城农民工的基本公共需求得不到有效满足，在宏观经济发展不确定性增强的情况下，这些外出农民工很可能“返乡”导致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压力。因此，发展村集体经济，必须强化城乡融合，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

　　（四）要把农民自发创造和顶层设计有机结合起来

　　改革开放以来，农村改革的经验基本上是农民创造出来的，比如“大包干”、乡镇企业异军突起、农业产业化、社区型股份合作社、土地股份合作社、三权分置等等。青海的以梅陇和拉格日模式为代表的草地股份合作社是草地生态畜牧业发展中牧民的伟大创造，也是充分利用农业资源发展村集体经济的典型代表。因此，把尊重农牧民首创精神，调动农牧民积极性，作为发展村集体经济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是决定集体经济能否发展壮大的关键。广大农村牧区在发展村集体经济时，结合当地资源禀赋，探索出了诸如集体股份分红型、盘活集体资产型、利用集体资源型、推进土地经营型、兴办经济实体型、发展物业经济型和开展服务创收型等模式，那么不同模式发展遵循的一般规律是什么？集体经济发展好的内在逻辑是什么？集体经济发展不好的内在逻辑是什么？这些问题既需要实践部门去总结，更需要政府相关部门着力去研究、梳理和总结。在总结经验规律的基础上强化顶层设计来进一步指导实践，才能够持续推进农村集体经济发展壮大和可持续发展。因此，将农民首创精神和顶层设计有机结合起来，是壮大农村集体经济的基本遵循。

　　（李双元 作者单位：青海大学）